罗大伦
经常有朋友问我：“我身体总是很虚弱，想认真地调补一下，到底该怎么补呢？”好吧，今天我们介绍一个张锡纯的小方法。
民国时的名医张锡纯，是我最佩服的中医之一，自从学习中医以来，我从他的书中受益太多，而且不仅仅是我，有关部门曾经统计过，问当时著名的老中医，谁的书对他们影响最大，除了《黄帝内经》、《伤寒论》等经典，后世医家，有百分之七十的人说是张锡纯。
所以，张锡纯的书，是我的案头书，我的公文包中也有，随时翻看，看到会心之处，往往拍案叫好。
今天我们来聊聊张锡纯的扶正的一个方法。先来看一个他的医案。
天津有个妇女，年龄快到四十了，平素身体就不好，有虚劳之病，一旦劳累过度，就容易发作。最近呢，生活一直不是很顺利，家里面烦心事一大堆，劳心劳神，结果，导致脾胃不好，吃不下东西，慢慢又进入了虚劳的状态，病倒后，整天躺在床上，身体没有力气，难以起床。可是，最近家里又有点官司，必须支撑着出庭，结果在法庭坚持了半天，回来病情加剧。
于是，患者家属请来了张锡纯，张锡纯描述这位妇女的症状是：“卧床闭目，昏昏似睡，呼之眼微开不发言语，有若能言而甚懒于言者。其面色似有浮热，体温38.8℃，问其心中发热乎？觉怔忡乎？皆颔之。其左脉浮而弦硬，右脉浮而芤（kōu），皆不任重按，一息六至。两日之间，惟少饮米汤，大便数日未行，小便亦甚短少。”
经过诊断，张锡纯认为她生病的原因，“系气血亏极有阴阳不相维系之象。是以阳气上浮而面热，阳气外越而身热，此乃虚劳中极危险之证也。所幸气息似稍促而不至于喘，虽有咳嗽亦不甚剧，知尤可治。斯当培养其气血，更以收敛气血之药佐之，俾其阴阳互相维系，即可安然无虞矣”。
所以，张锡纯开方如下：
野台参（就是党参，四钱）生怀山药（八钱）净萸肉（八钱）生龙骨（八钱捣碎）大甘枸杞（六钱）甘草（二钱）生怀地黄（六钱）玄参（五钱）沙参（五钱）生赭石（五钱轧细）生杭芍（四钱）。共煎汤一大盅，分两次温饮下。
在这个方子里，张锡纯用到了他补虚的几个重要的药物：党参、怀山药、山萸肉、地黄。这是张锡纯的秘诀，我反复研究张锡纯治疗肺病的思路，发现他把这几味药用得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
其中，怀山药、山萸肉、地黄，就是六味地黄丸中的三味补药，怀山药补肺脾肾之精，山萸肉补心肝之精，地黄补肝肾之精，五脏皆得滋养，滋补大法俱矣。关于地黄，阴虚者张锡纯用生地，精亏者用熟地，有时两者同用。
这个方子，以后有机会和大家分享，张锡纯此类方子极多，我的体会，这些方子皆可救命。
患者将这个方子仅仅服用了三剂，患者就“已能言语，可进饮食，浮越之热已敛，体温度下降至37.6℃，心中已不发热，有时微觉怔忡，大便通下一次，小便亦利，遂即原方略为加减俾（bǐ）再服之。”
下面这个方子，就是张锡纯给患者开的一个跟进的方子：
野台参（四钱）生怀山药（一两）大甘枸杞（八钱）净萸肉（六钱）生怀地黄（五钱）甘草（二钱）玄参（五钱）沙参（五钱）生赭石（四钱轧细）生杭芍（三钱）生鸡内金（钱半黄色的捣）。
这个方子，张锡纯把怀山药的用量增加到一两，加重了培补的份量，在连服四副以后，患者的新病就已经痊愈了，但是虚劳之病并未根除，此时张锡纯就告诉她，不用再服汤药了，然后开了一个常服调理身体的简便方子：
“日用生怀山药细末煮粥，少加白糖当点心服之。每服时送服生鸡内金细末少许以善其后。”
这就是张锡纯的一个调理身体，培补脾肺之气的秘诀：把生怀山药研末，熬煮像粥一样，放点白糖，当点心服用。这里的生怀山药，指的是干的怀山药，不是那种鲜的。
这个方子，我翻阅了一下，在张锡纯的《医学衷中参西录第六期》的调理肺病的部分，多数医案中，张锡纯都是告诉患者，在调理接近痊愈的时候，用这个方子来善后，培补正气的。
张锡纯晚年从沈阳回到了天津，在《医学衷中参西录》发到第六期的时候，其中医案多数是在天津诊疗的病例，偶尔夹杂过去沈阳等地的医案，到了晚年，张锡纯的医术更加炉火纯青，用药精到，有点像电影里演的黄飞鸿和叶问那样，手法令人叹为观止，无论什么样的重病，到他这里，都诊断清晰，用药精准，数剂方药，立起沉疴。
像这种治疗肺病的思路，此时我感觉张锡纯已经思路大成，用药胸有成竹，例无虚发。虽然方法很简单，但是蕴含着很深的用意。
在之前的医案里，张锡纯偶尔会写“生山药”，但是到了晚年，他会特别强调“生怀山药”，这是他对道地药材的理解更加深刻，而单独用怀山药粉，则是他此时用得最多的善后食疗方。
我曾经写过很多关于怀山药的文章，怀山药大补脾肺之气，是不可多得的中药宝贝，在使用的时候，一般入药是用怀山药片，但是如果作为食疗，则用怀山药粉更加方便，我自己是多用怀山药粉来冲服的，其中需要注意的一个问题，如果服用怀山药粉后，大便变得干燥，则仍旧用怀山药片熬水，单喝这个水就可以了，但是说实话这样的人并不多，只是偶尔会出现，这里提醒一下。
张锡纯在用怀山药粉熬粥（其实就是熬糊糊）的时候，有几个方法，如果是一般脾肺虚弱的培补，就是直接熬糊，然后放点白糖，当茶点吃。放白糖，一是调整口味，使得口味更容易接受。另外一个作用，就是甘味入脾，增加山药补脾的导向。这是中医的思路，过去服用六味地黄丸、金匮肾气丸等药，标准的方式应该是用淡盐水来冲服的，因为咸味入肾，这盐就是药引子。山药糊放点白糖，这白糖也一样是药引子。
对于久病之人，久病入络，这样的人的经络必有淤滞，如果单纯进补，而经络又不通畅，这样培补的效果未必好，所以，张锡纯这个时候，会让你把生鸡内金研末，用这个山药糊糊送服一点。我一般会让人每次服用一克的生鸡内金粉末。
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鸡内金善于活血化瘀，疏通经络，同时，有消食的作用，可是使得滋补的同时，脾胃不致于壅滞。
而对于阴虚比较明显之人，尤其是燥热咳嗽之人，张锡纯在让患者用怀山药糊糊善后的同时，会叮嘱在山药糊里，加入“鲜梨自然汁”，梨汁可以滋阴润肺，配合山药糊糊，则效果更好，我们现在使用，可以用一个雪梨，打成汁，把梨汁兑入怀山药糊糊中，口感更好，而且滋阴润燥的效果也更好。
另外，张锡纯还有用怀山药糊糊送服生赭石粉末，送服青娥丸，送服西药百布圣等等思路，以后我们有时间再讲。
总之，在我们翻阅张锡纯晚年的《医学衷中参西录》第六期的时候，会发现有大量的医案，在病人调理垂愈的时候，张锡纯会让患者服用怀山药糊糊，来做最后的善后工作，这样患者的正气补足，身体才能一点点康复。
这就是张锡纯扶正的一个秘诀，我越看张锡纯的医案，越是觉得他实在是高手，思路精到，往往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很复杂的问题，我的很多思路，都是向他学来，读张锡纯的医书，令我受益良多。最近我在想，有机会录制一些张锡纯的医案分析，详细地讲讲他的方子都是怎么用的，思路如何，估计会对大家有所帮助的。
但是在张锡纯身上，最让我敬佩的是他的气度，他的学识自不必说，除了学识，他的胸襟气度，令我佩服，他所有的经验，都毫无保留地写出来给大家，令后世受益。所以，他的书，不能等闲视之，您看他写得简单，病快治好了，善后用怀山药粥，放点白糖调理，就这么简单，但是，这是人家的心得，很多人因为看这太简单了，觉得用不用没有关系。如果真的如此的话，张锡纯为何那么多医案都要如此写出来呢？您自己试一试，就知道效果如何了，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招法，力抵千钧。
好的，最后，给大家推荐一下我一直在推荐的垆土怀山药片和粉，其中的怀山药粉，就可以像张锡纯那样直接使用了。这些怀山药，种植的时候没有加膨大剂，没有除草剂，没有用化肥农药的产品，产品比加的少一半，但是品质和古代的一样，这是对中药修复的尝试。冬天的鲜山药我没有推荐，因为没等我推荐，大家都给抢得差不多了，实际上，鲜山药今年我也是一根都没有吃到。好在现在还有山药片和粉，如果大家有兴趣，大家可以去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