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语和中医,看起来不太相关的两种文化,实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们都凝聚着先民的智慧,更应为当下所用。
不仅如此,很多成语,如吐故纳新、对症下药、积劳成疾等,都蕴含着极为深刻的医学理念和养生知识。《读成语,学中医》一书,用25篇、近百个成语典故来讲述传统医学文化,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并配以80余幅漫画作品,读来又有趣又长见识。此为趣读成语系列丛书的第一本,未来将陆续发行六本以上。
「悬壶济世」
医院、诊所和药店,最常见张挂的几个字估计就是“悬壶济世”了。这个用来赞誉医者追求志向和高超医术的成语,出自《后汉书·方术列传·费长房》,成语的来源跟一位叫费长房的驻马店人有关。
费长房是一名市场管理员,有天碰见市场上一位卖药的老翁,用一个大葫芦悬挂在杆头招徕生意。傍晚罢市,因费长房对岐黄之术一向有兴趣,便悄悄跟着这位鹤发童颜的老翁。行至隐蔽处,突然,老翁将葫芦放到地上,纵身一跳,跳到葫芦里去了。费长房知道自己遇见高人了,就麻溜地准备了酒食过来,要拜师学艺,比“程门立雪”的杨时还虔诚。老翁看这个小费心挺诚,就隔着葫芦说,你明儿再来吧。
第二天,长房掂着礼品来拜师,老翁便带着长房一起跳入葫芦中。嚯,那场景就像孙悟空到了天宫,眼见玉堂华丽,美酒佳肴应有尽有,两人海吃痛饮而归。
随后,老先生告诉长房,自己是个神仙,因为犯错误被贬凡间。于是,“长房遂欲求道,随从入深山,翁抚之曰子可教也,遂可医疗众疾”。
类似记载还散见于东晋葛洪的《神仙传》及一些古史杂说。说的都是汉代某年某天,河南一带闹瘟疫,死了许多人,无法医治。有一天,一个神奇的老人来到这里,开了一个小中药铺,门前挂了一个药葫芦,里面盛了药丸,专治瘟疫。费长房得以与老翁结缘并跟其学医悟道,壶翁尽授其“悬壶济世”之术。
中国历史上,这类故事不少,多在真人真事上附会一些神仙道士之说。比如以医技普度众生的孙思邈,采药行医时就必挂一个药葫芦。孙思邈不愿在朝为官,隐居太白山中数十年,一方面研究医学著作,一方面效仿神农尝百草,四处采集草药,研究治病新方法。时常下山行医,同时研究民间土方。在数十年行医实践中,他把毕生所学写成了两部传世大作,一名《千金要方》,一名《千金翼方》。在《千金要方》中,孙思邈第一次完整提出了以脏腑寒热虚实为中心的杂病分类辨治法。在整理和研究张仲景《伤寒杂病论》后,他又将伤寒归为十二论,伤寒禁忌十五条,为后世研究《伤寒杂病论》提供了可循的门径,尤其对广义伤寒增加了更具体的内容。他还创立了从方、证、治三方面研究《伤寒杂病论》的方法,开后世以方类证的先河。像孙思邈这样悬壶济世,不仅塑造了中医风骨,更是自古以来千千万万济世报国的有志之士的人生理想。
直到今天,人们仍爱将行医称为悬壶,悬挂的葫芦成了中医的标志。有时,我们也用“你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来诘问别人,其渊源也在于此。
「对症下药」
成语“对症下药”出自《三国志·魏志·华佗传》,意思是医生针对患者病症用药,多用来比喻针对事物的问题所在,采取有效的措施。
华佗医术高明,他自小熟读经书,尤其精通医学,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到他手里,大都药到病除。有一次,有个推车的人突然屈着腿,捂着肚子喊痛,不一会儿,气息微弱,喊痛的声音也渐渐小了。华佗切脉诊断后,断定病人患的是肠痈,立即给病人用酒冲服麻沸散,麻醉后,给他开刀诊治。病人一个月后就痊愈了。
华佗的神奇之处在于他能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进行诊断抓药。有一天,州官倪寻和李延病了,一起到华佗那儿看病。两人的感觉相同,都是头很疼,全身发热。华佗仔细诊断,却给他们开了不同的药。倪寻和李延非常奇怪:“我们病情一样,吃的药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区别?”
华佗看出了他们的疑惑,问道:“生病前你们都做了什么?”
倪寻回忆说:“我昨天赴宴回来,就感到有点不舒服,今天就头疼发烧了。”
“我好像是昨天没盖好被子受凉了。”李延答道。
“那就对了。”华佗解释,“倪寻是因为昨天饮食不对,内部伤食引起的头疼身热,应该通肠胃;而李延是因为外感风寒受凉引起的感冒发烧,应该发汗。病情表面差不多,但倪寻只要一点药物就会好,李延却需要借用药物调动自身的机能才能痊愈。治疗的办法理应不一样才对啊!”果然,倪李二人回去吃下药后,病第二天就好了。
名医李时珍在对症下药方面也有一个经典案例。有一天,他先后给两个病情相同的病人开方,待病人走后,他的学生不解地问老师:“刚才那两个人都是发烧怕冷,为什么你对那个老人用药轻,而对那个小孩用药反而重呢?”李时珍笑了笑说:“那个老人已是风烛残年,再三说自己病重难返,回去后必定会认真喝药,药量轻些反倒合适。而那个小孩年幼无知,刚才看他烦躁啼哭,等到大人喂药时更会哭闹不止,能喂进去多少呢?所以药量自然要大些才行。”
成人药量大,小儿药量小,这是常识,反其道行之,似有不妥,但李时珍的做法是建立在丰富的实践经验之上的权变之宜,比那些纸上谈兵的说教靠谱得多。这也是俗话所说的“十个病人十个样”,千万不能一概而论,千人一方。
东晋学者张湛曾说:“夫经方之难精,由来尚矣。”这是因为疾病有的内在病因相同而外在症状不同,有的内在病因不同而外在症状相同。古时候没有B超、磁共振啥的,五脏六腑是充盈还是虚损,血脉营卫之气是畅通还是阻塞,单凭眼睛很难看得准,就是加上诊脉,寸关尺三部脉象有浮沉弦紧的不同,腧穴气血的流通输注有高低浅深的差别,肌肤有厚薄、筋骨有强壮柔弱的区分等。所以,只有用心精细的人,才能体察入微;只有经验丰富,才能对症下药。学医的人一定要广泛深入地探究医学原理,不能道听途说,一知半解,必须专心勤奋不懈怠,多摸索,多总结,不然害人害己。
其他事情也是一样。宋末名臣文天祥曾在诗中说“理身如理国,用药如用兵”。用兵,讲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治病救人也是如此,只有切中肯綮,找准病根,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将用药与用兵相提并论,真是非常精辟。世上的事儿,“术”虽不同,“道”却是相通的。
「积劳成疾」
成语“积劳成疾”出自冯梦龙笔下,由春秋战国时期楚国攻打蔡国的一段战事引申而成,记录的是一位有勇有谋的国之重臣,殚精竭虑、以身谋国,并积劳成疾而病倒不起的悲壮故事。这位国之重臣叫公孙归生。
楚灵王凭着强大的国势和兵力,灭了陈国以后,乘势发兵进攻蔡国。蔡侯中计被杀,楚兵攻城甚急。刚接位的世子有,听从监国公孙归生的意见,向晋求救。晋昭公惜兵不愿出头,叫宋、齐、鲁、卫、郑等国出兵,可是他们都怕强楚。蔡国没有办法,只得凭自己的微薄力量守城。一个不及楚国一个县大的蔡国,居然坚守了七个月之久,这全靠公孙归生一力支撑。但最终,公孙归生劳累过度病倒了,城中的粮食也吃完了,守卫兵士也筋疲力尽了,楚军破城而入……
看到公孙归生的故事,让人不由得想起三国时期那位足智多谋的诸葛先生,何其相像,何其遗憾。可见,成大事,单靠某个人的操劳和才智是远远不够的,一个家庭的兴旺发达,一个单位的持续发展,都不能靠打疲劳战来赢得胜利,只有张弛有度,休养生息,才有更长远的未来。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了健康,一切都没了。历史上,这类教训不胜枚举。
比如清代名医魏之琇,对明代江瓘的《名医类案》十分赞赏,遂依照该书体例,撰述《续名医类案》,以补江书的遗珠之憾。魏之琇为完成这部60万字巨著,废寝忘食,积劳成疾,终至不救,书成后不久便离世了。
勤劳是中国人的优良传统,革命年代有句口号很响亮———“轻伤不下火线”,就是说有点小病小伤,要忍着,要坚守岗位、坚持工作。这两年,也有一句流传很广———“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从中医健康养生的角度而言,这种观念是要不得的,疲劳是一种信号,是在提醒你,身体已经超负荷,应该进行调整和休息。不重视这个信号,就可能引起慢性疲劳综合征。
慢性疲劳综合征是慢性持久或反复发作的脑力和体力疲劳、睡眠质量差、记忆力减退、脱发白发、认知功能下降等症状,我们日常感受较多的腰酸背痛、头晕头痛等都是典型症状,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人到30岁后,体力处于下降趋势,身体对疲劳的调解能力减弱,不及时休养生息,天长日久,身体的抵抗力和免疫力就会下降,某些潜伏的病灶便有可能被诱发。近些年,我们经常听闻有年纪还很轻的人,由于连续加班或上网玩游戏而猝死。生命其实很脆弱。
央视主持人白岩松曾说,“一个从小就接受必须争先、必须第一名教育的孩子,长大后是可怕的、可怜的,他的成长过程不仅失去了欢笑,而且在步入社会后,假如成为领导,他会不考虑员工的感受,把员工当成不知疲倦的机器人来使唤;如果是一个普通人,他就会苛求自己,让自己在所谓的奋斗中穷其一生,为了忙而忙,直到累倒下,把辛苦攒下的一点钱拱手交给医院,而不考虑笑过没有,享受过快乐没有。”觉得不辞辛苦就是人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病。
白岩松的话让阿松想到了孔圣人的一个教诲。周朝的时候,民间有一个祭祀百神的“蜡”节,孔子带着子贡去看祭礼,孔子问子贡:“赐也乐乎?”子贡答:“一国之人皆若狂,赐未知其乐也。”孔子说:“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意思是:一直把弓弦拉得很紧而不松弛一下,即使是周文王、周武王也无法办到;一直松弛而不紧张,那是周文王、周武王不愿做的。有时紧张,有时放松,这才是周文王、周武王治国的办法。
现在工作节奏越来越快,很多人疲惫不堪,处于亚健康状态,一想起上班就头疼,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需要学会调理情志,做到“恬淡虚无,真气从之”。让大脑经常处在一种放松的状态,心静则慧生。考试的时候,如果脑子紧张,会的也想不起来;思想放轻松,才能才思敏捷。如果能使自己的心态处在一种稳定平和的状态,就能做到“阴平阳秘,精神乃至”。
中国人最忌过犹不及,过犹不及就会破坏平衡,平衡是一种美好的境界。生态平衡了,会风调雨顺;心理平衡了,人会舒坦愉快;而劳逸平衡,会使人精力充沛,身体健康。平衡,是一种能力,一种智慧。
「吐故纳新」
成语“吐故纳新”出自《庄子·刻意》,原意指人呼吸时,吐出浊气,吸进新鲜空气。现多用来比喻舍弃旧的,吸收新的,不断更新。
古人很早就认识到控制呼吸在养生方面的重要作用,认为通过“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的方法控制呼吸,再加上一些形体的锻炼,便可以养生健身,延年益寿,庄子称为“导引之士,养形之人,彭袓寿考者之所好也”。
不仅人需要吐故纳新,中医也需要不断地革故鼎新,全盘否定不可取,避而不见其短板和不足亦不可取。对老祖宗传下来的诸多药方,需通过临床验证,保留有用的,去除、优化不好的。尤其是中药制剂的现代萃取技术一定要解决,以便于病人服用,减除患者煎药熬药的烦琐不便。
另外,中医的传承要打破以前的门户之见,不能再搞秘传不授的技术封锁,在保证多样化的前提下,走系统化、规范化、发展化的道路。既要讲中医的整体概念的辨证诊治,也要扬弃那些模棱两可、故弄玄虚的空洞调调,学习借鉴西医的循证医学等。总之,既不能一无是处地“黑”,亦不能盲目地不加辨别地照抄照搬。
新中国成立初期,当时穿梭在大江南北、乡野田间,为群众解除病痛的赤脚医生多为中医。毛主席对中西医持开放态度,都有肯定和批评,他认为将来发展只有一个医,那就是唯物辩证法作指导下的一个医。他还具体指示,要抽调一二百名优秀的医科大学毕业生交给有名的中医,让他们中西医本领都学一学,努力把中西医界限取消,成为中国统一的医学,以贡献世界。
周总理对中医情有独钟,晚年特别倚重中医诊治调养身体,曾与多位著名老中医结下不解之缘,多次组织知名老中医投入到瘟疫防治工作中。
钱学森也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提出,“我们要搞的中医现代化,是中医的未来化,也就是21世纪我们要实现的一次科学革命,是地地道道的尖端科学。”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相信在经过一番改革后,中医,这棵经历了千年风雨的老树,一定能焕发新机,绽放新的花朵,结出新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