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橘红皆为利痰之药,然宜于湿寒之痰,不宜于燥热之痰,至阴虚生热有痰,外感温热有痰,尤所当忌。究之伍药得宜,半夏或犹可用,是以《伤寒论》竹叶石膏汤、《金匮》麦门冬汤皆用之。至橘红则无论伍以何药,皆不宜用。试略举数案于下以明之。
本邑于姓媪,劳热喘嗽,医治数月,病益加剧,不能起床,脉搏近七至,心中热而且干,喘嗽连连,势极危险。所服之方,积三十余纸,曾经六七医生之手,而方中皆有橘红。其余若玄参、沙参、枸杞、天冬、贝母、牛蒡、生熟地黄诸药,大致皆对证,而其心中若是之热而干者,显系橘红之弊也。愚投以生怀山药一两,玄参、沙参、枸杞、龙眼肉、熟地黄各五钱,川贝、甘草各二钱,生鸡内金钱半。煎服一剂,即不觉干。即其方略为加减,又服十余剂,痊愈。
又治奉天商业学校校长李葆平,得风温证,发热,头疼,咳嗽。延医服药一剂,头疼益剧,热嗽亦不少减。其脉浮洪而长,知其阳明经腑皆热也。视所服方,有薄荷、连翘诸药以解表,知母、玄参诸药以清里,而杂以橘红三钱,诸药之功尽为橘红所掩矣。为即原方去橘红,加生石膏一两,一剂而愈。
又治沧州益盛铁工厂翻沙工人孙连瑞肺脏受风,咳嗽吐痰。医者投以散风利痰之剂,中有毛橘红二钱,服后即大口吐血,咳嗽益甚。其脉浮而微数,右部寸关皆有力。投以《伤寒论》麻杏甘石汤,方中生石膏用一两,麻黄用一钱,煎汤送服旱三七细末二钱。一剂血止。又去三七,加丹参三钱,再服一剂,痰嗽亦愈。方中加丹参者,恐其经络中留有瘀血,酿成异日虚劳之证,故加丹参以化之。
统观以上三案,橘红为虚劳温病之禁药,不彰彰可考哉。而医者习惯用之,既不能研究其性于平素,至用之病势增进,仍不知为误用橘红所致,不将梦梦终身哉。喻南昌曰:彼病未除,我心先瘁。是诚仁人之言,凡我医界同人,倘其不惜脑力心血,以精研药性于居恒,更审机察变于临证,救人之命即以造己之福,岂不美哉。
论治疔宜重用大黄(附大黄扫毒汤)
疮疡以疔毒为最紧要,因其毒发于脏腑,非仅在于经络。其脉多见沉紧。紧者毒也,紧在沉部,其毒在内可知也。至其重者,发于鸠尾穴处,名为半日疔,言半日之间即有关于人性命也。若系此种疔毒,当于未发现之前,其人或心中怔忡,或鸠尾处隐隐作疼,或其处若发炎热,似有漫肿形迹,其脉象见沉紧者,即宜预防鸠尾穴处生疔,而投以大剂解毒清血之品。其大便实者,用大黄杂于解毒药中下之,其疔即可暗消于无形。此等疔毒,若待其发出始为疗治,恒有不及治者矣。
至若他处生疔,原不必如此预防,而用他药治之不效者,亦宜重用大黄降下其毒。忆愚少时,见同里患疔者二人,一起于脑后,二日死;一起于手三里穴,三日死。彼时愚已为人疏方治病,而声名未孚于乡里,病家以为年少无阅历,不相延也。后愚堂侄女于口角生疔,疼痛异常,心中忙乱。投以清热解毒药不效,脉象沉紧,大便三日未行。恍悟寒温之证,若脉象沉洪者,可用药下之,以其热在里也。今脉象沉紧,夫紧为有毒(非若伤寒之紧脉为寒也),紧而且沉,其毒在里可知。律以寒温脉之沉洪者可下其热,则疔毒脉之沉紧者当亦可下其毒也,况其大便三日未行乎。遂为疏方,大黄、天花粉各一两,皂刺四钱,穿山甲、乳香、没药(皆不去油)各三钱,薄荷叶一钱,全蜈蚣三大条。煎服一剂,大便通下,疼减心安。遂去大黄,又服一剂,痊愈。按:用大黄通其大便,不必其大便多日未行,凡脉象沉紧,其大便不滑泻者,皆可用。若身体弱者,大黄可以斟酌少用。愚用此方救人多矣,因用之屡建奇效,遂名之为大黄扫毒汤。
友人朱钵文传一治疔方,大黄、甘草各一两,生牡蛎六钱,瓜蒌仁四十粒捣碎,疔在上者川芎三钱作引,在两臂者桂枝尖三钱作引,在下者怀牛膝三钱作引。煎服立愈。身壮实者,大黄可斟酌多用。此亦重用大黄,是以奏效甚捷也。
又第一卷答陈董尘书篇中有刺疔法,宜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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