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疗愈场

第5章与世界共振(1)

所有实验差不多全都失败了。大鼠全都没有如预期那样表现。就这整套演练而言,卡尔·拉什利(1890~1958)只想要找出产生记忆印痕的位置一精确找出脑中储存记忆的定点。“记忆印痕”一词是怀尔德·彭菲尔德在20世纪20年代所创,当时他发现脑中记忆存放的精确地址。彭菲尔德针对癫痫症患者进行了非同寻常的研究,他将患者的头皮麻醉,但其意识则是完全清醒的,结果证明,只要以电极刺激脑部特定部位,就能唤起他们对过往事件的记忆,而且很明显会呈现出逼真的细节。还有更奇妙的现象,每当他刺激脑中同一定点(通常患者并不知情),似乎都能重现同一段情节,而且细密程度也没有两样。

彭菲尔德还有随后的大批科学家,自然都得出结论,认为脑中有某些部位专事特定记忆的保藏功能。我们生活的所有细节,全都在脑部特殊定点经过仔细编码,就像是来宾进入餐厅,由专门的侍应领班引路,带他们到特定的餐桌就座。我们只需要找出谁坐在哪里就可以了一然后,或许还附带可以得知那名领班是谁。

美国著名的神经心理学家拉什利投入了近30年光阴寻找记忆印痕。到了1946年,他已经在自己的实验室中(设于佛罗里达州的灵长类生物学叶凯士实验室),全面针对各式物种进行研究,希望找出脑中有什么东西、在哪个位置产生记忆。他也曾经想要强化彭菲尔德的发现,但所有研究结果似乎都证明彭菲尔德错了。拉什利生性喜欢吹毛求疵,他毕生的作为似乎都专注于负面意向:意图否决前辈的所有作为。当时还有一项令科学界沉迷不已,而拉什利却极力想要否决的信条,那个信条认为,一切心理变化,全都有可测量的实体表现,例如,肌肉运动、化学分泌机能。这次也是如此,大脑只不过是个挑剔成性的餐厅侍应领班。尽管拉什利初期主要从事灵长类研究,但他当时已经改以大鼠为对象。他为大鼠造了一个跳台,并教会大鼠由此跳过一扇小门,跳过那里就有食物作为奖励。凡是没有正确反应的,全都要落水跌入池中。

等他认定大鼠全都学会了这项例行程序,拉什利便系统性地着手设法抹掉那个记忆。尽管拉什利针对其他研究人员的错失提出批判,他自己的外科技术却也是一团糟。他所采用的实验室协议,会使现代的动物权利拥护人士气得跳脚。拉什利之所以不采用感染预防技术,多半是由于当时并不觉得有必要这样照顾大鼠。不管是就哪种医学标准而言,他的手术技巧都不成熟,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粗糙,他对伤口只简单缝合一下--这对大型哺乳动物绝对会造成脑部感染,不过,这和当年研究脑部的人士相比,却也不见得更为简陋。毕竟,伊万·巴甫洛夫的狗动了脑部手术之后,也没有一只存活下来,全都死于脑部脓肿或癫痫。拉什利设法移除大鼠若干脑区的活性,想找出哪个部位握有特定记忆的贵重锁钥。他为这项精密手术选择工具,挑中他太太的卷发烙铁一-卷发烙铁!然后就直接把他想移除的部位烧掉。

刚开始几次,他试图找出特定记忆的位置,但都失败了。尽管肉体受损,大鼠依旧明确记得受教所学。拉什利烧掉的脑区愈来愈大,大鼠似乎还是能够跃过跳台。拉什利愈加肆意使用卷发烙铁,逐一处理各个脑区,但是大鼠的记忆能力似乎不受丝毫影响。后来他还把大鼠的绝大部分脑区全都破坏--而且卷发烙铁对脑部所造成的损伤,远比利落的外科刀伤更为严重,因此会伤及运动技能,虽然它们只能蹒跚移动,但大鼠始终都记得例行程序。

尽管研究看来是失败了,结果却能迎合拉什利性喜破坏偶像的心性。这群大鼠证实了他长久以来的想法。他在1929年写了一篇名为《脑部机制和智慧》的专题论文,藉由这项小型研究来传达他的基本理念,结果让他获得了不好的名声。拉什利在文中阐明他的观点,认为脑皮质的所有部位显然都具有同等效能。后来他还指出,根据他的整套实验成果,必然要归结出一项结论:“通过学习,这根本是办不到的。”谈到认知方面,就实际而言,脑部完全就是团糨糊。

卡尔·普里布拉姆是名年轻的神经外科医师,当初转到佛罗里达只是想和伟大的拉什利一起做研究。在他看来,拉什利这次失败算得上是种神谕启示。当初普里布拉姆花了十分钱,买下了拉什利那篇专文,而且当他来到佛罗里达时,也从不畏怯提出质疑,勇猛一如拉什利专门对付他许多同侪的手法。拉什利经常受到他这名傲慢高徒的刺激,后来几乎就要把他当成儿子看待,亲密程度无以复加。

普里布拉姆本人就记忆以及脑部高等认知历程方面的见解,全都彻底改头换面。若脑中并无定点分别储存特定记忆-况且拉什利还把大鼠脑部的所有部位逐一烧个精光,那么我们的记忆,或许还包括其他各种高等认知历程(当然也全盘囊括我们所称的“知觉”),肯定是以不明的方式遍布整个脑部。

1948年,普里布拉姆29岁,他在耶鲁大学谋得一职,那里拥有全世界首屈一指的神经科学实验室。他想要去研究猴类额叶皮质区的功能,目的是要了解脑额叶切断术的影响,当年已经有几千名患者接受了这种手术。他喜欢教学兼从事研究,远胜过收入优厚的神经外科医师职位。有一次他还婉拒了纽约州西奈山医学中心提供的十万美元年薪职位,宁愿赚取较微薄的薪水来担任教授。普里布拉姆就像米切尔,也总是自诩为探索者,而非医师或治疗师。他8岁时,便一再研读伯德少将飞越北极的冒险事迹,至少读了12遍。他在那个年纪就从维也纳来到美国,而对当年那名男孩来讲,这个国家就是等待征服的新疆域。普里布拉姆的父亲是位著名的生物学家,当时欧洲经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荼毒,民不聊生,他觉得那里并不适于抚养孩子,于是在1927年举家移民到了美国。普里布拉姆成年之后,或许是由于身材矮小,恐怕不是豪放探险家的料(到了老年,他就像是小一号的爱因斯坦,留着披肩华发,一副威严的模样),于是普里布拉姆选定人脑作为他的探索领域。

离开拉什利和佛罗里达之后,普里布拉姆便投入20年的时间,钻研有关脑部组织、知觉和意识方面的谜团。后来他还自行设计出猴、猫实验,刻苦投入系统研究,找出脑部的哪个部位负责哪项功能。他的实验室成果斐然,率先辨识出负责认知历程、情绪和动机的部位。他的实验明确显示,这些功能全部是由特定脑部地址负责--这正是当初拉什利迫切想要确立的观念。

这里有个让他感到最不解的关键矛盾:认知历程是由脑中明确定点分别处理,然而在这些部位的处理操作,自己却似乎都要根据拉什利所称的“刺激团块”的影响而定,而且"……与特定神经细胞无关”。没错,脑部各区分别负责特定功能,然而,信息的实际处理操作却似乎是由比特定神经元更基本的其他机能来负责执行当然,这也不是专属于某群细胞的技能。举例来说,储存功能显然是分布于特定部位,偶尔还超出这个范围。不过,这是藉由哪种机制才得以实现?

普里布拉姆和拉什利的处境相仿,他早期从事高等知觉研究所得的成果,显然也和当时广受采信的知识相左。就视觉方面的公认知识(至今依旧大半为人采信)来说,眼睛是以复制照片影像来“视物”,复制景观或物体的影像呈现在脑皮质表层,这个脑皮质区就是接收、诠释视觉的部位,就像装在内部的电影放映机。倘若这种见解为真,那么视觉皮质区的电性活动,就应该能够精确映现出其所见一一同时这在非常粗浅的层次,也有一定的真实性。然而,在几次实验当中,拉什利还发现,即使把猫的视觉神经完全切断,也不会造成明显的妨碍,它依旧看得到自己的举止,丝毫不受影响。这个结果令他大感震惊,那只猫显然还是看得到所有细节,依旧有能力执行复杂的视觉动作。倘若脑内有类似电影银幕的东西,那么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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