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老子修真心传

第五十七章

以正治邦,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吾何以知天下然哉?夫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而邦家滋昏。人多智,而天下奇物滋起。法物滋彰,而盗贼多有。

是以圣人之言曰: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欲不欲,而民自朴。

释义:第一句:“以正治邦”。白话意思是:以正能量治理邦国。要理解这一句的深意,首先要明白什么是正能量?其实,老子在第45章已经给出了答案,他说:清静,为天下正。也即:只有修成一颗清静心,才能向天下传播正能量。本章经文最后“我好静,而民自正”一句也再次指明:所谓“正能量”,本源于一颗清静心,清净心即是道心,修出一颗清净心,即是得道。得道即是得一,得一则天下不正而自正。(参见第39章:候王得一以为天下正。候王无以正,将恐蹶。),否则,修不出一颗清净心,就会迷失本性。本性迷失,就生不出正能量。没有正能量,就会整日邪思邪见、妄想不断,妖魔鬼怪丛生。(参见第58章: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

老子这里讲的“以正治邦”,说到底其实就是要圣王以身作则,身先士卒,带领民众共同立身修道,当民众都修成一颗清净心时,无需上层干预,民众自然会实现自正、自治,这才是真正的无为而治。所以,“以正治邦”是从心体或道体之本性的角度来说的。从更究竟处论,所谓的“治邦”只是隐喻治理此身心罢了。身心是小邦,国家是大邦,人若皆能治理好自身小邦,大邦又何愁不治?

第二句:“以奇用兵”。要出奇制胜,用奇谋来用兵打仗,这是从心体或道体的相用上来说的。也即:当心体与道体合一、本性智慧明光开显时,就能觉知一切有为法,洞察一切世间智,就能获得大神通,就能获得读心识人的本领,进而能出奇制胜。

如何读心识人呢?就是时时提起自性本心,以此来觉照对方的意识心在向哪个方向攀缘。向哪个方向攀缘,就说明哪个方向是漏洞(参见第52章: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漏洞就是人性之弱点。抓住对方这个漏洞或弱点,就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用别人意想不到的奇谋战胜对方,这就是“以奇用兵”,当然,这也是外说罢了。

从更究竟角度来说,所谓“用兵”也只是隐喻战退自身阴魔,克去私欲之害罢了。身心若清净,则神魂无扰,天下自正。否则,奇心滋生,神魂颠倒,天下必乱。丘处机真人云:“大道极平常,不做奇特想”。世人对“玄之又玄”之事物,多会生出好奇之心,甚至走火入魔,念头如魔子魔孙般层出不穷,心受其搅扰而不得安宁,故老子“以奇用兵”之真旨,只是藉由世人“好奇之心”,顺势而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奇治奇,以幻治幻,以迷治迷,以魔法打败魔法,直至将魔子魔孙斩尽杀绝,破除一切妄想执着,最终回归清净本心的随缘方便之法罢了。

另外,修身成道、明悟本心,这本身不就是最大的“奇”妙之法吗?内观,就是读心之妙法。读心,首先要读自己的心,自己心里有什么,众生的心里就有什么。把自己的心读明白了,也就读懂了众生的心。

但是,世间有几个人愿意成为老子所说的上士,愿意终生奉道,勤而行之呢?即便修道者,那也是应了“修道者如牛毛,成道者如牛角”这一古话所说,最后没有几个能彻底明悟的,为何?就是因为这些人不识本心,而整天心外驰求、盲修瞎练,一味在肉身上做功夫啊。要么强行作意,整天倒转河车;要么枯木寻禅,终日心如死灰,如此修道,怎能觉悟的了本心呢?大德云:不识本心,学法无益。不识本心,所有的兵法,乃至一切世间有为法,都不足为奇啊。

第三句:“以无事取天下”。不论取与不取,天下就在那里。取与不取,皆是源于“想取”、“有取”的心。如果心上还装着一个“取天下”的事,那心就不得清静,就说明心还有挂碍、还有执着。心不清静、还有挂碍、还有执着,怎么可能识得本心,开显智慧明光呢?不识本心,就不懂如何“以奇用兵”,更不懂如何“以正治邦”,如此,又何以取得了天下呢?

诚如《阴符经》所言:“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宇宙虽大,如在手掌之中,万化虽多,不出一身之内。所谓“天下”,也不出一身之内,不出一念之外。一念清静,则自然心上没有可挂碍之事。心无挂碍,自然也不会被“取天下”的念头所挂碍。放下欲念,放下所有遮蔽心体的外缘,回归天性,也即人之天然纯真的本性,才能与天道相合,与天道相合,则定力乃生,智慧光明开显,天下不取而唾手可得。

第四句:“吾何以知天下然哉?”。白话意思是:我(指老子)是如何知道要这样子做才能取天下的呢?接下来,老子举例来说明自己的依据。

第五句:“夫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多忌讳”指上层领导不懂得如何修道,以致心外驰求,妄心纷杂,盲目造作,产生各种恶果,又因畏惧果报而盲目设置了各种条条框框来约束、误导民众,使民众皆不能依心体或道体本性如法的修证,最后精神思想越来越贫乏,比如:很多人一修到心体或道体之空无自性时,就执着的认为全世界都是空的,你空、我空、他空,人人都空,精神空、物质也空,所有一切都是空的,结果呢?直接躺平,反正不论做什么、不论怎么做,结果都是空的,那干脆什么都不做了,最后越来越贫穷,思想上贫穷,物质上也贫穷,脑袋空空,口袋也空空,这就是掉进顽空里面去了。 因此,上层领导者唯有去除多余的“忌讳”,不生事端,以“无事”之自性清静、智慧明光来导引百姓践行正道,才能让民众自动的调动本自具足的潜能,让脑袋、口袋真正富足起来。这就是本段后面所讲的“我无事,而民自富。”一句的真意。

第六句:“民多利器,而邦家滋昏。”从外在来说,这句话的意思是百姓掌握的利器越多,那么国家就会越容易资生混乱。这样解读虽然也说的过去,但并不究竟。只有从修道的角度来解读,才是最究竟的,因为老子通篇都是在讲如何修道。也即,修道才是根本,治国平天下那只是修道的副产物而已,或者说治国、平天下本身也是为了检验自己是否获得更圆满、更究竟的道身成就罢了。并且,按照老子的逻辑,领导者只有修成道身成就,才可能进一步齐家治国平天下。

因此,基于修道的角度,我们不妨将“利器”之“器”解读为人人都具有的肉身生命,更何况,这具肉身生命本来就是承载道身的器具,或者说是法器。当我们明白了肉身生命即是承载道身的器具这样一个概念后,那么也就能明白什么是“利器”了,所谓利器,就是指有利于肉身生命这个器具的东西。

“民多利器,而邦家滋昏”的意思就是说:如果老百姓把大部分精力都消耗在如何利益自己这具肉身器具上面,整天为了这具肉身而胡乱折腾,为了它更健康、更长寿、更美丽,越来越贪生怕死,越来越爱慕虚华,如此,妄心势必会不断向外攀缘、执取,欲望势必会越来越大,势必不再重视对心体本性的觉悟的修炼,长此以往,就会越来越迷失心性,国家就会滋生出各种昏乱之象。这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出现的气功热,就可见一斑。当人们迷失了本性、不了解是什么在控制自己生命的力量时,就会产生恐惧,就会妄图找一个更为强有力的存在来使自己的灵魂有所依附,于是气功热便应运而生了。

修道者务必明白:气功等功法只是健身的工具或方法,都是有为法,虽然它们也可以起到调心凝神的功效,但方法终究只是方法,并不是心体本性,必须得鱼忘荃、得意忘言、得道忘法,才能真正觉悟本性。

因此,要杜绝“民多利器,而邦家滋昏”的现状,领导者必须“无为”,只是守住本心自性,不强行向外攀缘,不参与、不宣扬各种所谓的修道神功大法,如此则民众的妄心也自然化除,而归于本性。这就是“我无为,而民自化”的深意。

第七句:“人多智,而天下奇物滋起。”白话意思是:如果人们掌握的智巧越多,那么天下就会资生起越多的奇巧之物。这样解释,貌似有道理,但其实并不究竟。

“人多智”的“智”,是智巧,或者说智诈之术。智巧、智诈之术,这不是真正的智慧,真正智慧是从心体本性中自然流淌出来的,而不是从后天知识中学习到的。而智巧或智诈之术皆是对后天知识的学习与运用,所谓智巧、智诈说的直白点,就是投机取巧罢了。

当人们都想着“投机取巧”时,心就会远离恒常本性而陷入变化无常的生灭灭生的妄境之中,或者说陷入阴阳之二元不对称思维中,在这种不对称思维下,就会产生一些认知上的错觉、甚至幻觉,就会对一些未知、未见、未听、未闻的事物产生好奇之心,因为未知、未见、未听、未闻,所以就容易认定这些都是奇怪的事物,这就是所谓的“天下奇物滋起”。

因此,所谓“奇物滋起”并非是说真的有很多奇怪的事物产生或发生,而是指人们的认知出现了缺陷或障碍罢了。当一旦回归自性,觉悟本心时,就会发现天下本无出奇之物,一切所谓的“奇物”皆是平常之物罢了,一切所谓的“奇物”皆是妄心使然而已。

第八句:“法物滋彰,而盗贼多有。”“法物”,从外在来说,是指修道所用的方法和器物,“滋”是增多的意思,“彰”是明显的意思。“法物滋彰”就是说方法和器物明显增多、泛滥的意思。“盗贼”这里并非真的盗贼,而是指人之妄心。妄心如盗贼,妄心一生,就会盗取、亏耗生命能量。因此,“法物滋彰,而盗贼多有”一句的意思就是说:修道初时,最好选择适合自己的方法和器物,一门深入、循序渐进,最后触类旁通,而不能什么方法和器物都想尝试,否则,选择的越多,妄心就会越多,就会盗取越多的生命能量。同理,对一个国家的领导者也是如此,也应以身作则,少私寡欲,否则,整天盲修瞎练,就会误导民众,使他们迷失本性,生命能量被妄心白白盗取耗散掉。

当然,这一句还可以做更为究竟的理解。首先“法物”之“法”,可以指心体之用,也指能想、能思维的心,“物”可指物象,指思维后所得的结果。法物,就是心对一个物象,生起一个能思维的心,这就是法。然后运用这个法开始思维这个物象,最后得出一个结果,结果得出后,心就安住在这个结果上,执着于这个结果为实相。

比如,面对一朵花的物象,心上生起一个能思维的心,这就是法,然后开始思维这朵花,它可能叫什么名字呢?是莲花,玫瑰花,还是百合花呢?思维一番后,得出一个结果,认定它是莲花。然后呢,心就住在这个莲花的相上,认定莲花相为实相。这就是思维的过程。但是,这个能思维的心以及最后所住于结果的心,它们从哪里产生的呢?答案就是本性。也就是说,我们的心体本性才是真正的无为大法,它的特性是清静、空无、不生不灭、恒常存在的,而能心和所心都不是究竟的,都是无常法、生灭法、有为法,当思维结束,这个能思维的心和所住思维的心,可能很快就会消失了。

明白了这个道理,就会对“法物滋彰,而盗贼多有”一句有更为究竟的理解,也即:如果迷失心体本性这个清静、空无、不生不灭的恒常大法,而让心陷入无常、有生有灭的有为法中纠缠不清,就无法体认到心体和道体的实相,并且,生灭法越多、越强烈,妄心从生命中盗取、消耗的能量就越多。同样,对领导者也是如此。

要想让生命能量不消耗,那么就要远离生灭法,如何远离呢?就是远离能想心、所想心,能所俱亡,这些都是妄心,是欲念。远离欲念,就是不欲。“我欲不欲,而民自朴”。对领导者来说,只有常常想着远离欲念,才能真正明悟本心,才能让百姓效法于他,共同证悟朴实、自然、永恒常在的无极大道。

最后几句:“是以圣人之言曰: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欲不欲,而民自朴。”这是老子借用古圣人的话来加以辅证,经文的解释在上文中已有提及,这里不在展开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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