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重订通俗伤寒论

第十三节·夹痨伤寒

(一名伤寒夹虚痨)

〔因〕痨之一症,皆因气虚怯弱之人,困乏劳伤之后,中气不足,下流肝肾,阴火独旺则发热头痛。

营卫失守,则恶风恶寒,或兼感风寒,内外生热,其势更剧。

〔证〕头痛发热,或肌肤壮热,恶风恶寒,须渴引饮,日晡转甚,或昼夜不息,证似阳明白虎。

但脉不长实洪数为异,或气短而烦,气高而喘,怠惰嗜卧,而四肢不收,自汗不敛,而口不知味,亦有阴火沸腾,歇息凉处,阳气抑遏而不行,无以卫外,故不任风寒,与外感相似,惟气息短促,懒言困倦有别,凡元气不足,而心火独旺,上乘阳分。

则头痛口渴,烦躁肌热,脉虽洪大,重按无力,名曰热中,若脾胃久虚,阳气衰少,则骨乏无力,足不任身,不渴不烦,而多溺多汗,脉盛大而涩,名曰寒中,阴病则胃冷恶心,饮食难化,痰涎倦怠,溏泻溺多,阳病则口干声哑,咽痛心烦,嗜味燥结溺赤,蒸上则喘咳痰血,唇焦面红,耳鸣目眩。

肺痿肺痈,蒸中则胁肋疼胀,肢体倦怠,多食易饥,善食消瘦,蒸下则阳强盗汗,腰痛脚 ,燥结便闭。

淋浊遗精,盖思虑劳倦,外感等症则伤阳,伤于阳者,病必自上而下也,色欲醉饱,内伤等症则伤阴。

伤于阴者,病必自下而上也,自上而下者,先伤乎气,故一损损于肺,而病在声息肤腠,肺主皮毛。

故皮聚毛落,二损损于心,而病在血脉颜色,心主血脉,血脉虚少,不能荣于五脏六腑,三损损于胃,而病在饮食不调,胃主肌肉,故肌肉消瘦,饮食不润肌肤,四损损于肝,而病为螈 疼痛,肝主筋。

筋缓不能自收持,五损损于肾,肾主骨,故骨痿不能起于床,肾司二便,故二便不禁,此先伤乎阳。

后及乎阴,阳竭于下,则孤阴无以独存,而不可为也,自下而上者,先伤乎精,故一损于肾,而病为泉源干涸,二损于肝,而病为血动筋枯,三损于脾,而病为痰涎壅盛,四损于心,而病为神魂失守。

五损于肺,而病为短气喘呼,此先伤乎阴,后及乎阳,阴竭于上,则孤阳无以独存,而不可为也。

然二者之损,又皆以脾胃为生死之大关,盖脾胃者,土也,万物之本也,若上过乎此,则传肝传肾不可治矣,下过乎此,则传心传肺,不可治矣,故曰心肺损而神衰,肝肾损而形敝,脾胃损而饮食不归血气,迨其传变已深,而希望回生,不亦戛戛乎其难哉。

〔脉〕内伤从内而出,故右脉阔大,外感从外而入,故左脉浮盛,平人脉大为劳,脉虚极亦为劳。

内伤劳倦,豁大不禁,若损胃气,则隐而难寻,劳损之脉,或弦或大,大而无力为阳虚,甚则脉细。

弦而无力为阴虚,甚则脉数。

大者易治,血气未竭,犹可敛而正之,弦者难治,血气已耗,挽回补救需难,尺脉洪大,为阴虚火旺,左细右劲,为正虚邪盛,脉细而数,或濡而散者,皆不治。

〔治〕外感风寒,是伤其形,内伤脾胃,乃伤其气,伤其形为有余,有余可泻,伤其气为不足,不足当补,故汗之、吐之、消之、皆泻也,温之、和之、养之、调之、皆补也,如虚劳兼挟外感,宜扶正祛邪而治之。

大抵劳伤脾胃,兼夹外感,以补中益气汤,随六经见证,加减治之,若肝肾阴虚,复感表邪,宜滋阴降火汤。

或四物汤加味为治,故治劳过用大寒,则愈虚其中,过用大热,则愈竭其阴,惟滋阴降火,以澄其源,化痰和血,以洁其流,虽有外感表邪,解表之中,仍须理劳,若外感轻微而心虚者,主以归脾汤,脾虚补中益气汤。

肺虚生脉散,肝虚逍遥散,肾虚地黄汤,若肺脾兼病,邪郁劳嗽,食少痰多,便溏溺涩,清宁膏(生地十两、麦冬六两、制白术六两、桔梗四两、米仁十两、炒川贝二两去心、橘红一两、薄荷三两、桂圆十两、去壳核、米仁川贝薄荷、研细末、桂圆捣烂、余药煎去、滓搅和收炼成膏、噙化咽下)肝肾俱虚生熟地黄丸,生地熟地各五两、白芍、茯苓、天麻、地骨皮、元参各一两五钱、川芎一两、当归、石斛、黑豆各三两、为末蜜丸、白汤送下三钱,心肺俱虚,人参养荣汤(方见前)气血两虚八珍汤(方见前)任劳伤肾,困乏精虚,阴阳两虚者,十补丸(熟地八两、莲肉、淮药各四两、附子、肉桂、泽泻、丹皮、五味子各一两、鹿茸三两、制为末、炼蜜捣千下丸、滚水下三五钱)至脾肾俱虚者,补脾之中,加以沉香、砂仁,壮肾之中。

加以五味、肉桂,若风劳郁劳,当辨脉证调治,传尸劳瘵,以黑虎丹三方,初服黑虎丹,下诸般劳虫。

黄白可治,青黑不治(真西黄一钱、真阿魏一钱、南木香三钱、鸡内金焙二钱、真雷丸三钱、为细末、用使君子二两、研细和前药一两、面糊为丸任用)次服小红丸,通肠逐虫,继前药之不及,脉数实者可用(锦纹大黄一两、晒脆为末、和前药末一两、炼白蜜丸、朱砂为衣听用)三服打虫化积丸,逐虫未尽,脉沉实者可用(大黄末三两、和槟榔末三两、黑丑末三两、面糊为丸听用)以此三方,取下恶物,烧以烈火,埋之深坑,葱粥调养。

以希徐复其元,各随脏腑见证用药,当滋补药中,加青蒿、百部、乌梅、朱砂之类,近世多有以四物加知柏治劳,不知四物皆阴,行秋冬之令,非所以生万物者也,且血药常腻,非痰多食少者所宜,血药常润。

久用必致滑肠,况知柏苦寒,能泄实火,名曰滋阴,其实燥而损血,名曰降火,其实苦先入心,久而增气。

反能助火,至其败胃,固不待言,亦不可不知也。

〔秀按〕大抵外感寒热,齐作无间,兼内伤寒热,间作不齐,外感头痛,如破中裂,兼内伤头痛,时作时止,外感恶寒,虽近烈火不除,兼内伤恶寒,得就温暖即解,外感恶风,不耐一切贼风,兼内伤恶风,偏恶些少隙风,外感发热,无有休息,直待汗下方退,内伤发热,昼夜不常,略自袒裸似凉,外感筋骨疼痛难支,便着床褥,内伤四肢不收,无力倦怠,间有气衰火旺,日久变成骨消筋缓,为痼疾也,内伤神思昏倦,语言懒惰,先重而后轻,外感神思壮猛,语言强健,先轻而后重,内伤手心热,手背不热,外感手背热,手心不热。

内伤证显在口,故口不知味,外感证显在鼻,故鼻息不利,此劳伤兼外感,外证之鉴别法也,阴虚于下,逼阳于上,两颧发红,面唇亦红,即仲景云,其面戴阳者,下虚故也。

〔廉勘〕虚劳之辨证尤详者,莫如汪缵功之论曰,虚劳一证,皆由内伤,如酒伤肺,则湿热薰蒸,肺阴消烁,好色伤肾,则精血空虚,相火无制,思虑伤心则血耗,而火易上炎,劳倦伤脾则热生,而内伐真阴,惟忿怒伤肝有二,郁怒则肝火内炽而灼血,大怒则肝火上升而吐血,此五者,皆能劳其精血,《道经》云,涕唾津精汗血液,七般灵物皆属阴,阴虚内热,而成虚劳之证,大约酒色为多,然有童子未室,而患此证者,或由先天不足,或禀母气阴虚,其师尼寡妇,室女愆期,气血郁结,致寒热如疟,朝凉暮热,饮食不思,经期不准,或致闭绝,而成此病者,多由郁火内蒸也,方书言此证者,皆以气虚血虚,阴虚阳虚,混同论治,不知气虚者,面白无神,言语轻微,四肢乏力,脉来微弱,阳虚者,体冷畏寒,手足逆冷,溺清便溏,脉沉小迟,此二者,能服参 温补,乃为受补可治,此气虚阳虚之证也,虽血脱亦有补气之法,乃指卒暴失血,素非血虚之人,如妇人新产之类耳,其余患此证者,皆纵欲伤阴居多,其为病也,在肾则为腰脊腿 ,或攸隐而痛,为骨蒸盗汗。

或至夜发热,为遍身骨 ,或疼痛如折,为梦泄遗精,或耳中鸣,为足心热,在心则为惊悸怔忡,为掌中干热,为虚烦不寐,或梦魇不宁,为口苦舌干,或口舌糜烂,在肺则为痰嗽干咳,为气逆喘促,为鼻中气热,为颧红吐衄,甚则吐涎白沫,侧眠咽痛,音哑声嘶,在肝则为寒热如疟,为颈项瘰 ,为胁胀肋疼,为两目涩痛,为头晕眼花,为多怒,为吐血,在脾则为食减不化,为恶心呕吐,为胀满腹疼,为肠鸣泄泻,肌肉消瘦。

此皆五脏虚劳之本证,《经》云,治病必求其本,须审其因何致损,何脏受伤,如因于色者,则知肾伤,纵有他经夹证,亦当补肾为主,而兼治夹证,若因于酒者,以清肺为先也。

〔炳章按〕景岳曰,虚损之症,必有所因,而似损非损之症,其来则骤,盖以外感风寒不为解散,而误作内伤,或用温补,或用清凉,或用消导,以致外邪郁伏,久留不散,而为寒热往来,及为潮热咳嗽,其证全似劳损,若用治损之法,滋阴等剂以治,愈更留邪,热蒸日久,非损成损矣,欲辨此者,但当审其并无积渐之因。

或身有疼痛,而微汗则热退,无汗则复热,或见大声咳嗽,脉虽弦紧,而不甚数,或兼和缓等症,则虽病至一二月,而邪有不解,病终不退者,本非劳损,误治以假弄真也,如寒热往来不止者,宜用一二三四五柴胡等饮,斟酌用之,兼咳嗽者,柴陈煎,若脾肾气虚,而兼咳嗽者,金水六君煎,或邪有未解,而兼寒热者,仍加柴胡(诸方均见景岳《新方八阵》)有一种血分郁滞,气行而血不行,徒为蒸热,俟蒸气散,微汗而热退者。

此宜活血为主,总之外感多而虚劳少者,以解外感表邪为重,惟避忌刚燥伤阴之味足矣,若外感轻微内虚甚者,则阳虚护阳,阴虚滋阴,见证施治,必须详辨属虚属实,属寒属热,斟酌尽善,庶几不误治矣。

又按吴又可曰,凡人向有他病 羸,或久疟,或内伤瘀血,或吐血,便血,咳血,男子遗精白浊。

精气枯涸,女人崩漏带下,血枯经闭之类,以致肌肉消烁,邪火独存,故脉近于数也,此际稍感疫气。

医家病家,见其谷食暴绝,更加胸膈痞闷,身疼发热,彻夜不寐,指为原病加重,误以绝谷为脾虚,以身痛为血虚,以不寐为神虚,遂投参、术、归、地、茯神、枣仁之类,愈进愈危,知者稍以疫法治之,发热减半,不时得睡,谷食渐进,但数脉不去,肢体时疼,胸胁锥痛,过期不愈,医以杂药频试,补之则邪火愈炽,泻之则损脾坏胃,滋之则胶邪愈固,散之则经络益虚,疏之则精气愈耗,守之则日削近死,盖但知其伏邪已溃,表里分传,里证虽除,不知正气衰微,不能托出,表邪留而不去,因与血脉合而为一,结为痼疾也。

肢体时疼者,邪与荣气搏也,脉数身热不去者,邪火病郁也,胁下锥痛者,火邪结于膜膈也,过期不愈者,凡疫邪交卸,近在一七,远在二七,甚至三七,过此不愈者,因非其治,不为坏症,即为痼疾也,夫痼疾者,所谓客邪胶固于血脉,主客交浑,最难得解,且愈久益固,治法当乘其大肉未消,真元未败,急用三甲散(鳖甲、龟甲炙各一钱、炒穿甲、蝉衣、僵蚕、 牡蛎、当归各五分、 虫三个、炒白芍七分、甘草三分、为末、水二钟、煎八分、滤清温服)多有得生者,若素有老疟,或瘅疟者,加牛膝首乌各一钱,若胃弱作泻者,各药宜用九蒸九晒,若素有郁痰者,加贝母一钱,老痰者,加栝蒌霜五分,若呕者勿用,若咽干作痒者,加花粉知母各五分,若素有干咳者,加甜杏仁捣烂二钱五分,若素有内伤瘀血者,倍 虫,加桃仁研一钱,是证外感夹体虚,若非审慎周详,一或误治,死生随之。

〔荣斋按〕本节俞氏所讲,侧重内伤虚劳,对于“夹劳伤寒”很少提及,形成脱离主题的一篇作品,廉臣先生引汪缵功一段学说,更是单纯的虚劳文本,我认为“夹劳伤寒”,首先应明确的是虚劳病患而患了伤寒;既不是因伤寒而变成的虚劳,更不是单纯的虚劳症,确定了主题,再帮助夹劳伤寒的证治,自然不致“喧宾夺主”了,为了要搞清这个问题,特转录戴麟郊的四损、四不足两篇文本,以作补正,《四损篇》说∶“大劳、大欲、大病、久病后为四损,气血两虚,阴阳并竭,复受温邪,正虚则邪入愈深,邪深则传化难出,汗下伤正而正脱,补助郁邪而邪锢,多不可治,当此两难之际,于是乎有补泻合用之法,有先补后泻之法,先泻后补之法,凡人参败毒散,黄龙汤,竹叶石膏汤,皆补泻合用之法也;先用补剂,后施汗下,先补后泻之法也;先用汗下,后施补剂,先泻后补之法也”,四不足篇说∶“四损由人事,四不足由天禀,四损在临时,四不足在平素;然四不足亦有由四损而来者,不得谓四损外便无不足也,四不足者,气、血、阴、阳也,气不足者,气不足以息,语言难出也;感邪虽重,反不成胀满痞塞,凡遇此症,纵宜宣伐,必以养气为主,血不足者,面色痿黄,唇口刮白也;感邪虽重,面目反无阳色,纵宜攻利,必以养血为主,阳不足者,或四肢厥逆,或肌体恶寒,恒多泄泻,至夜益甚,或口鼻气冷,受邪虽重,反无发热苔刺烦渴等证;纵宜攻利清热,必先之以温补,待其虚回,实证全见,然后以治热之法治之,阴不足者,自然五液干枯,肌肤甲错,感邪虽重,应汗不汗,应厥不厥,纵宜汗下,必先之以养阴,待其阴化津回,邪多不治自退;设有未退,酌用清利;攻之若早,其病益甚。”在这里,帮助了“夹劳伤寒”的治法,是∶必须在邪、正、虚、实夹杂的情况下,衡量其轻重缓急,作出“养正以达邪”“祛邪以安正”的兼筹并顾方法;掌握“邪去而正不伤”的原则,以符合治疗“内伤夹外感”最理想的要求,绮石理《虚元鉴》说∶“有平素劳倦伤血,瘀积胃络,兼受风寒,病邪迫血,火不得降,以致吐血衄血,不可以弱证施治;若投凉剂,则寒愈结而血难止,只宜散其风寒,少加调血归经之品,使邪外泄,而火下降,则血自止矣。”这更是很好的一个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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